2016年10月24日 星期一

【SW】【新藤孝美】乾涸之血(雁淵)

  雁淵每天晚上夢到新藤,自從出現的那一天開始,就賴著不走了。在那句我只是愛上妳了之後,變成一尊住在她枕頭裡一言不發的雕像。她不由得心生怨懟,就算是租屋也是得付房租的,那個人卻就這麼住下來,一句話也不願施捨。
  她依然寫信給妹妹,只是越來越難以下筆,到最後她只好交代了簡略的近況,並道歉自己因傷不便,無法將所有想對妹妹說的話一一記下,其實一言難盡。然而她的傷在身體左側,對寫字構不成影響,整日空閒無所事事,真相只是她無話可說了。傾訴的對象忽然間變成了可恨的新藤上尉──據說現在是少校了,她寫信,再無法寄給妹妹的內容,她將其寫下,收件人署名為新藤,當然一封也沒有寄出過,統統鎖在了櫃子裡。她本該憤恨實則無動於衷地想著,新藤連她的妹妹也一併奪走了。
  睡在她隔壁床的傷患是一位卡爾斯蘭魔女,受了嚴重的腰傷。有一天晚上她聽見對方叫她──因為腰傷的關係沒辦法下床來搖醒她,只能用叫的──她睜開眼睛,發現自己滿臉淚水。
  快要十年沒有體會尷尬是什麼滋味的雁淵想要開口解釋,卻發現自己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。
  「昆杜菈.拉爾。」對方說,有點辛苦地把右手伸過來。

  她們成為朋友,儘管並沒有花許多時間相處。每早醒來,隔壁的床就空了,拉爾會把一上午都花在復健上,午餐過後才會重新出現在房間裡,坐在窗前,要護士沖兩杯咖啡過來,在小圓桌上擺好一局新的棋等她。她原來不會下西洋棋,拉爾說要教她,她覺得沒什麼不好便學了,不久之後,拉爾跟她說:妳的棋路很兇。
  她詢問,拉爾便解釋道:妳總是選擇最有威脅性的棋步,而且喜歡把局勢弄得混亂複雜。她淡淡笑著說那只是因為打從讀軍校開始自己就是這麼被教導的。拉爾說自己有個最喜歡下西洋棋的朋友,實力不怎麼樣,卻是輸了還是纏著妳下棋的那種朋友,那個人最喜歡從一個人下棋的方式來認識對方。
  這算得了什麼?雁淵想,不過也是表現出來的一面罷了。多數人可能都有一個誤會,誤以為人會有固定的性格,那真是大錯特錯,人都是反覆無常的。
  那唯一的例外突然閃過腦海,新藤靜過了頭的眼睛直直盯著自己。雁淵閉上眼睛揉揉太陽穴,說:「看來歐洲人對西洋棋都很狂熱,我是扶桑人,我們平常是下圍棋的。」
  「我覺得妳就算下西洋棋也是個扶桑人,風雅卻暴力。」
  不,她想,自己實在不像是個扶桑人。她錯了,扶桑的確是像扶桑花一樣的飽滿著鮮紅色,鮮紅色的,她缺乏那個最關鍵的東西。
  她必須承認,正正是因為她覺得那東西只是情緒,有些人不能控制情緒,到處散播汙染。她早已疲憊於應付這些人的情緒,對此她便帶著一絲絲輕蔑的心態。她從來沒有鄙視自己的祖國,只是如同對存在主義式快感的感想一般,總是有點看不起的心情。

  一天在她寫信時,拉爾終於問她:「寫信給愛人?」
  「只是形式上。」
  「…妳為她哭?」
  「她對我不好。」
  「那為什麼還要跟她在一起?」
  「我愛她。」
  「我想是她愛妳。」
  雁淵頓一頓,不可置否的聳聳肩,沒回過頭去看。拉爾可能在笑,又說:
  「我想妳對她更不好。」
  「我對她很壞。」她用肯定句結束了這個容易出錯的話題。

  她要離開的那一天,以為拉爾會留在房裡,但拉爾沒有。醒來望向隔壁的空床,雁淵只找到一張紙條,上面寫著再會。船在中午就開了,她收下紙條,一直到登艦、離港,拉爾都沒有來送她。

  回國之後雁淵過了一段安穩的日子,直到某天又突然接到新的調令,她想,好吧,世事無常。
  對著新藤敬禮的那一瞬間,她又想,好吧,世事無常偶爾也會體現在好的方面。
  一切都要感謝世道艱難,你我狹路相逢。
  新藤的眼睛還是一樣,一如既往什麼都藏不住的、不乾不脆得令人焦躁的眼神。她突然快樂起來,也同時悲傷起來,那種快樂說不出來,那種悲傷也說不出來,說得出來也沒有人相信。
  她把行李拖進航空母艦的單間,這條船比較豪華高級,單間大了許多,但她提不起興致布置。入夜之後她去見新藤,看見那張慢了半拍才露出窘迫之色的臉,雁淵心一橫將少校推進房間,用力甩上門。
  就跟往常的每一次一樣,這種事她早已駕輕就熟。她忽然發現自己是第一次沒傷沒痛的在軍艦上過夜,這倒有點意思,她壓在新藤身上,伸手去抓從少校的黑髮裡伸出來的狗耳朵,拉著對方的手來碰自己。
  結束後,睡著之前,她試著講話:
  「很多時候妳以為我在客套,其實我沒有。」
  「……我不說話的時候妳以為我生氣了,其實我也沒有。」
  她明白新藤也試著回應自己了,那溫暖的手掌覆在自己的裸背上輕輕撫摸,很舒服,雁淵閉上眼睛,少校頸間的味道也特別好聞,即使方才大汗淋漓。她滿意地想要就此入睡,不起身清理收拾也沒關係、在新藤之前睡著也沒關係。
  「……今晚月色真美。」然而新藤音調侷促的這麼說了。
  ──這房間是看不到月亮的──第一個念頭在雁淵腦袋閃現,她將那畫面逐出,瞬間覺得連自己也犯蠢了。新藤輕撫她的動作很溫柔、懷抱也很溫暖,她便溫柔地回答:
  「妳知道我不會說的,我不會做那樣的事。」
  ──換來將近半分鐘的沉默。
  「…我知道。我明白,我喜歡不會把花別在頭上的妳。」之後新藤又開口,她有些驚訝。驚訝完了之後,是細碎的感動,那感動來得太慢又來得如此輕鬆,讓雁淵有些不是滋味。
  「少校為什麼會喜歡我?」所以她試探她。
  「因為妳既寂寞又完美,到我覺得奢侈的程度。」妳又是花了多少時間想這個答案呢?
  「已經不完美了,已經壞掉了。」
  「…是對我來說──」
  「──好了,睡覺吧。」事不過三,她想,她怎麼也不想失去這個溫暖的棲身之所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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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設定上說姊姊和拉爾結為親交,再加上動畫中拉爾是直接叫"孝美"的,我才如此寫。
不然本來對她們兩人的關係又是另一種看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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