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10月8日 星期六

【艦これ】【嵐野分】視星等6.50的遙遠直線 之一:冬天的雪

(嵐野推廣無料本的內容)

之一:冬天的雪



  鎮守府下雪了。

  世界在一夜之間覆上一層薄薄的積雪,一片純白的景色讓陽光更為刺眼。雪在今早暫歇,她們輕航過海面猶如葉片棲水。
  帶頭的嵐抹掉額上的汗,驚訝於太陽的溫度對於融雪幫助微乎其微,她撥掉一片凝在浮筒上的積雪,浮筒回復原來鮮豔醒目的顏色,雪塊掉到海裡散了去,她的手套中心還黏著些許雪片,在好奇心的驅使下,她偷偷伸舌舔了舔。
  「不知道雪吃起來是什麼味道?」身後傳來舞風的聲音,嵐回過頭去,舞風正從另一個浮筒上抓起一把雪,是鹹的,她想。
  「──別吃那個,舞風,別跑那麼快──」
  野分和萩風從後面追上她們,兩人都圍著圍巾,除此之外野分的手臂上還搭著另外兩條。舞風輕快的躲到自己身後,左閃右閃,又轉著圈圈逃到了更遠的地方,野分皺起眉頭,似乎猶豫了一下,把其中一條塞到她手裡,然後捉著另一條越過她追舞風去了。萩風靠過來,微笑著。
  「野分親她、何必那麼堅持呢,我們又不會感冒。」
  「但還是會感覺到冷啊。」
  可是太陽很大,待會還要勞動,嵐猶豫的看著手中圍巾。
  「不圍上嗎,很溫暖喔。」
  「…總覺得這會害我流汗。」
  她回頭往另外兩人的方向看了看,舞風已經被抓到了,野分瞇著眼睛看過來,她趕緊把針織布料往自己脖子上纏,一圈、兩圈,纏得亂七八糟。萩風笑出來,伸手幫她重新圍好,嵐聳聳肩。

  提督要她們把水道上漂浮設施的積雪清理乾淨,避免影響海事。另外兩條水道則是由十一驅和六驅負責。
  嵐接任第四驅逐艦隊的旗艦之後,收到的第一個任務,只是清理水道而已。
  「這裡可不能退讓。」
  「讓司令明白四驅和陽炎型的厲害。」
  「一般的清理就好了。」野分冷靜地說。
  自己和萩風才剛剛來到鎮守府不久,分配到這樣的任務嵐沒有怨言,但舞風與野分她們,出海不下百回,練度在驅逐艦之間也屬於較高的那一群,怎麼被派來和她們一起作清道夫呢?舞風笑笑的說工作的時候也是四驅的大家一起不是很好嗎,本人現下也是一副將工作當玩樂的態度;野分則說,不需要戰鬥的日子,就是好日子。
  她又問,司令為何會在她剛著任時,就讓自己作旗艦,而不是繼續由練度最高的野分親妳來負責呢?
  『因為嵐妳,原本就是四驅的旗艦啊,這個位子,一直在等妳回來。』那時野分把一搓頭髮別到耳後,一邊說『妳是被選上的。』
  ──並非是被選上,而是做了抉擇。她單純地想,但沒有這麼說,而是問道,那麼我該怎麼做好這件事情呢?
  『──隨妳喜歡的發號施令就好了。』舞風插了嘴,兩手搭在後腦勺。

  「注意說話要溫柔,但也要拿好妳的連裝砲和魚雷。」野分在經過她身邊時,輕拍了她的肩低聲說。她眨眨眼,對方沒有再看她,逕自在她背後蹲下,幾乎令她認為那只是錯覺。
  她繼續工作,直接用手臂掃落積雪,一開始還好好地使用著特地帶來的刷子,但她在幾分鐘前,終於對這樣沒效率的工具失去耐性。掃著掃著,一邊退後,儀裝撞到了野分的儀裝,回過頭正要道歉,前方遠處卻傳來萩風的尖叫聲。
  她們兩人同時看向那處。
  結果只是,舞風把雪塊丟進萩風的衣領裡面,這樣的事情。然而沒過幾秒,那邊就打起來了,海面上僅僅兩個人參戰的雪仗,彈藥是等待清理的積雪。舞風被一球砸中面部之後,吃了一大口雪──啊啊,結果還是吃了呢──吐著舌頭咳嗽,不再大笑,開始認真的反擊。
  她和野分看著,沒有動作,野分皺了皺眉,又低頭讓心思回到工作上,嵐一動也不動地猶豫了好一會兒,終於站起來,遠處的戰況聽起來更慘烈了。
  野分抬頭,是有點驚喜的神色,嵐覺得她好像誤會了什麼。
  「…我只是蹲酸了起來休息一下……妳以為我要去阻止她們嗎?」
  「……我想太多了。」
  「這種事妳來就好了,我不適合啦。」她才不敢說自己起身,原意是想加入混戰。
  「妳是旗艦欸…能不能偶爾也扮一下黑臉?」
  「沒有人覺得妳是黑臉啊,」
  野分也站起來。
  「因為一點威力也沒有。」
  瞟了嵐一眼。
  「……」她笑一笑做出一個用手拉上嘴巴拉鍊的動作,在原地看著野分一臉無奈的過去,喊著要她們住手,沒有任何效果,只得擋在那兩人中間,然後同時被兩顆雪球華麗的擊中。

  清理告一段落後,她們坐在水道邊的浮橋上吃午餐,橋邊停泊著一艘給提督使用的接駁小艇,小艇的船身形成一個並不寬大的陰影供她們躲避曝曬。陰影窄小不是問題,坐擠一點就好了,手臂擠著手臂。飯盒是保溫材質,裡頭的食物還是熱的,萩風堅持把茶倒出來喝,於是四個鋼杯被排放於木板上圍成一圈,裡頭注滿茶水。
  血肉之軀如同魔法一般,會餓,會累,而她會害怕天黑。
  進食途中,話聲沒有停歇。雖然寒冷,但天氣晴朗,甚至有種野餐郊遊的氣氛。
  野分把肉夾到舞風的飯盒裡,從裡面拿走了另一塊帶骨的,「舞ちゃん才不會被這麼大塊的骨頭噎到。」嵐搖著頭,誇張地嘆了一口氣。野分沒有理她,端起鋼杯喝茶,放下來的時候,杯緣撞到了她們三個人的杯子,野分道歉著,把鋼杯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。
  嵐看著野分臉上不時閃過海水的浮光掠影,有些出神。
  她想起萩風與她來到鎮守府的那一晚,她們四個人熬夜熬到好晚。
  終於可以睡在同一間房間,她們鋪了床,從提督那裡領來的被褥,仔細用抱抱測試柔軟度之後,她為萩風布置了舒適的巢穴,自己拿走較硬的寢具。她們趴在上面講話,被子蓋在身上,好像可以永遠不停下來。中間野分消失了一段時間,回來的時候舞風聽到聲音,走去開門。
  「給妳換這個,這個比較軟。」野分抱著一床棉被,對她說,說是羽毛被,很軟,臉上的表情是嵐至今為止,看過最像是笑容的表情。
  那時她懶得重新鋪床,說不用,反正自己皮粗肉糙,觀賞著野分抱著棉被、一臉錯愕又困擾的表情。自己還真是過分,但若能重來一次,她還是會這麼做的吧。最後野分自己把柔軟的被子拿去用了,原本那一床,被疊好後整齊地棄置在房間一角,寂寞的樣子看起來簡直像在責怪她。
  終於睡下時,已不知是凌晨幾點,熄燈的房間一片黑,因為不再說話,除了黑暗之外,整室陷入沉默,太安靜了,安靜到她覺得耳邊有怪聲出現。萩風睡在自己旁邊安靜地躺著,僅僅透出絲毫不安,嵐去抓她的手,把她拉到自己身邊,萩風抱住她的手臂,從上臂到手心緩慢而仔細的摸了一遍,最後像是找到適合的位置,把頭蹭在她的頸窩不動了。
  抱著她之後,萩風很快就睡著了。
  但熄燈後她睏意全無,睜著眼睛,不管往哪裡看都是一片漆黑。她轉動視線,最後看到了房中唯一的光源,竟然是野分的眼睛。
  野分也睜著眼睛,偏頭看著她。
  好像做壞事被發現了一樣,野分收回視線,過了半秒,又硬逼自己轉回來。嵐看著對方,沒有壞笑也沒有做表情,她看見野分把舞風圈在懷裡,野分大概也看得到萩風靠在自己身上。
  「…我好怕。」她很小聲地說。
  「……我記得那時候妳更勇敢一些?」
  那時候是夢呢?還是現在才是夢?那時候她不能閉上眼睛,但現在的她,就算是白天,閉上眼睛也是一片黑。
  她想,野分親大概從來不曾閉上眼睛吧。自己曾經很勇敢,但勇敢過後,變成了膽小鬼。
  萩風抱著她,她看著野分,還是沒有表情地,她輕輕伸出左手去碰野分的手,她們當然碰過對方的手,但大半時間是隔著手套。對方眼中好像閃過什麼,又好像什麼也沒有。
  於是她輕輕握住那隻手,即使更輕,野分卻也回握了自己的手。她好開心,就算隔天早上她們手牽手睡覺的事情被舞風和萩風發現了,怕是幾個月內揶揄都不會停止,嵐也不後悔。
  「…好黑。」
  「…晚上會有星星,天要夠黑,才看得到星星。」野分安慰她。
  但是我太怕黑,沒辦法到外面去,沒辦法指給妳看我的星星在哪。

  這樣可能更好呢。

  因為,或許、或許,妳會為了找到我的星星而努力仰望天空啊。

  嵐放下鋼杯,她把杯子擺回去,推著它,讓它的底部刮過木板表面,將阻力維持在不發出聲響的程度。然後很輕很輕地,用它碰了野分的杯子,發出叮的一聲,那聲響非常小,小到出生的同時就被海浪吞掉,來不及被聽見。
  但她知道野分有看見,因為野分笑了。
  這麼冷的冬天裡,嵐第一次,看見野分笑了,沒有皺著眉頭的笑容。
  雪又開始下,非常細非常小,從逐漸陰暗的天空緩緩飄落,提督叫她們回去、別再繼續,想必這場雪會在今晚將她們的工作成果破壞殆盡吧。將東西收拾好後,她們直接從橋上走回陸地,她的圍巾又鬆掉了,野分一點也不會難為情似地替她整理好。
  「今天做白工了。」
  「這樣也好,下午都可以休息。」
  「這樣就好嗎?」
  「這樣就好。」

  她想起了在她尚未開展的生命和記憶之中,唯一一次見到野分負傷,她把兩人的連裝砲掛在一邊肩膀上,扶著對方走過通往渠池的走廊。她想起了那個時候、那個時候,野分半靠在自己身上、說著就一下子、讓她休息一下時的表情。
  血肉之軀如同魔法一般,閉上眼睛就是天黑。
  嵐閉上眼睛。
  這個人還在休息,休息的時候,靠在牆壁上,死抱著武器,低著頭。野分親她,並不是仰望天空的那種人,不卑不亢的野分親、皺著眉頭的野分親、總是看起來很累的野分親,視線又平又遠。
  ──她不會找我的星星。想要仰望星空的人是我,儘管我沒有在夜晚出門的勇氣,也想去看,在自己的星星旁邊,有沒有她的星星呢?
  這個人要回去了,雖然她更想留在原地等她。可是再不走的話,前面的三個人就要離自己越來越遠,於是嵐收拾好情緒,準備歸港。

  流的眼淚,如同細雪飄落海面,波浪一覆,便不見蹤影,誰也沒看見。



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
註:
※抱歉我不知道雪是不是鹹的。
※「注意說話要溫柔,但也要拿好妳的連裝砲和魚雷。」:大概是這故事裡野分親的座右銘。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